老榕樹 琹 涵
當年我們住的社區裡，有一棵老榕樹。很老很老了，長滿了鬍鬚，應該不只百歲了吧？
我們搬離那兒也已經很久了，常在夢中見到那棵老榕樹。
有一天，老同學特地電話相告：「老榕樹死了。」語氣裡滿是痛惜和不捨。
「上次，他們在樹的四周，用水泥封地，我就知道，這不能呼吸的老榕樹遲早不保。」
老同學是畫家，對大自然一花一木的感情必然比我們更深。
從我有記憶起，那棵老榕樹就站在總辦公廳的對面隔著一條小馬路，路樹是樟，有著細碎的碧綠葉子。老榕樹在招待所的側邊，鄰近網球場，還有成排的大王椰相伴，風光殊麗。小時候，我們也常晃到這兒來，甚至利用空地學騎腳踏車呢。
年少的回憶如詩，帶著溫暖和甜蜜，讓人時時想起。
可是，老榕樹卻是回憶版圖中難忘的地標。如今卻枯亡，不見了蹤影。
那種感覺很奇特，彷彿讓人無法置信。怎麼可能這樣呢？不是該長長久久，屹立不搖的嗎？
也許，世間根本沒有所謂的「永恆」，冀望永恆，不過是我們的癡心妄想罷了。試想，所有的生物又有誰能逃躲成住壞空的流轉呢？
於是，最愛我們的父母遲早都會離我們而遠去，加以人生的無常，我們能真正擁有的不多。想到因緣的來去，或許，活在當下，凡事感恩，才是我們最該做的吧。
樹也有生老病死，凡軀的我們更無法躲避。以善意來看待一切，處處與人為善，存好心，說好話，做好事，我但願能做到這樣，也就沒有太多的憾恨了。
一轉眼，我也走到了人生的秋天，想起許渾有一首（秋思）的詩，其中有這樣的兩句：
高歌一曲掩明鏡，昨日少年今白頭。
當年曾放懷高歌，如今卻掩著明鏡不敢看自己的容顏，昨日曾是翩翩少年，今朝已是白髮滿頭。
秋日天高氣爽，宜於旅遊；然而，人生的秋天呢？韶華已逝，心中不免有著幾分惆悵。……
最近，好朋友兒子離職赴非旅遊近月，回來以後，又忙著參加烘焙班，早出晚歸，遲遲沒去找工作，讓好朋友內心嘀咕不已，曾在我的面前抱怨多次。後來甚至發現，兒子赴非也是為了去買烘焙的材料。我力勸她暫且寬心，就放手讓他去追逐夢想吧。為甚麼要加以阻攔呢？單身，還年輕，有夢最美。不是嗎？
或許，從來沒有夢想或夢想早已遺落的老媽是無法了解築夢過程的歡喜吧。請不要阻止兒子，尋夢築夢也要及早。如果不曾圓夢，心中多少也會有遺憾了。
只是，我的好朋友能夠理解這些嗎？
人的一生工作的歲月何其漫長，能有一小段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，也不算太過吧。
想到老榕樹依舊未能終享天年，我的心裡仍有幾分傷悲。樹的生命比人長久，猶不免如此。那麼，只要我們安守本分，有夢想可供追逐，也是樂事。
1040325中華日報副刊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