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季有花香
我打了一個電話，給許久不見的朋友。
她說：「我其實很享受一個人的生活，多麼的自由自在啊！」
畢竟相識多年，我明白她說的是真話而非矯情。只要她過得好，一切也都值得了。
她是我讀研究所時，班上氣質最典雅的女生，年紀輕輕的她，卻跟我們說：「我是不會結婚的。」
後來，她才告訴我們她的故事。
她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，雙方還是通家之好。一起讀書，一起長大，兩家的往來也十分密切，後來，男朋友出國深造，她直送到機場，殷殷話別，從此有勞青鳥探看，為彼此遞送思念。男朋友希望她也出國，她卻毫無意願，呵呵，夷狄蠻貊之邦，哪有故土的芬芳？她的確是這麼想的。她跟男朋友說：「等你回來吧，我們在自己的土地上結婚！」
四年以後，男朋友回來了，也準備要結婚，卻是跟另外的一個女子。
簡直有如晴天霹靂，怎麼會這樣呢？她躲到山上去，再不肯下來。她無法再回到紅塵裡的家，那裡面充塞著太多共同的回憶，兩家又如此相熟，她也沒有辦法面對自己和對方的家人。
後來，疼愛她的大學時候的老師知道了，介紹她到山裡的一所國中教書，大自然的雲樹是美麗的浮雕，清清水流溫柔的絮語，也給她許多的安慰，晨曦、夕照的美，慢慢撫平了她的創傷……
「現在，我告訴你們這些，就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的故事。」她平靜的說，彷彿心海裡真的不起任何波瀾。
即使只是輕描淡寫，我都知曉那背後的血淚交織。我想努力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，卻終究別過臉去。
唉，氣質出眾的她，竟走在一條坎坷的情路上。平日，她寫書法，擅長吹笛，喜歡自助旅行……這麼有才情的她，卻打算孤單的過她往後的歲月。
我真想告訴她：「如果，你們注定分手，也可見他不是妳的真命天子。總有一個好男人會看到妳的優點，懂得妳，疼惜妳，願意和妳共度一生的。」
只是那天，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，只覺得好冷，上天待她何其不公！
她果真能洞悉愛情的迷霧嗎？愛情在她，只是天邊的一朵飄浮的雲嗎？
在我們的眼裡，她從來纖細而優雅，當我們老是大嚷著要減重時，唯有她依舊鮮麗如昔。
每每我讀李清照的〈醉花陰〉，心中卻別有情懷。
詞是這麼寫的：
薄霧濃雲愁永晝，瑞腦消金獸。佳節又重陽，玉枕紗廚，半夜涼初透。
東籬把酒黃昏後，有暗香盈袖。莫道不消魂，簾卷西風，人比黃花瘦。
含意是：大地籠罩著一片薄霧濃雲，天氣是這樣的陰黯，真讓人發愁，不知該如何排遣這漫長的白日時光，銅香爐裡的瑞腦香已經漸漸燃盡。又到了重陽佳節，夜晚睡覺時，枕著磁枕，臥在碧紗帳裡，到了半夜，覺得有著些微秋寒。黃昏時候，我獨自在東籬邊飲酒，菊花的芬芳陣陣襲來。請別說此情此景不憂愁傷懷啊，當簾子被西風捲起，你瞧！那屋裡的人竟然比那籬邊的菊花要還消瘦呢！……
別後，我們常有連絡。我還知道，她的男朋友後來回頭求她，他承認那個婚姻的錯誤，他說：「我離婚，我們重頭開始，好嗎？」她搖搖頭，眼淚卻大顆大顆的落下。
她仍在教書，課餘之暇，她吹笛子、寫書法，準備有長假時，出國自助旅行去。她過自己喜歡的生活，四季對她來說，都有花香。
祝福她，只是，只是為甚麼我總覺得心中若有所憾呢。971003 軍中副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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