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水一方
當我們站在此處，是不是所有生命裡的夢與愛都在水的另一方？
我們曾有過的追尋，又有多少得以美夢成真呢？
我和好朋友相識多年，在我眼裡，她多麼像是一株梅，也多麼像是蕭泰來筆下的那首讚歌〈霜天曉角〉：
千霜萬雪，受盡寒磨折。賴是生來瘦硬，渾不怕、角吹徹。
清絕，影也別，知心惟有月。原沒春風情性，如何共、海棠說。
詞中的意思是：她經受過千霜萬雪，受盡了寒冷的折磨。然而天生清瘦堅強，渾然不怕冬夜裡的寒意徹骨。她的姿容優雅清麗，難以企及，連疏影也不同於流俗，知音唯有天邊的明月。她原沒有春風的情性，又如何向海棠訴說一己孤高的心境呢？……
當天氣極為嚴寒之際，四周一片白雪皚皚，此時眾花早已凋零，只有梅仍在霜雪中，不見絲毫屈撓。即使春天來臨，萬紫千紅，也不能掩蓋它的風采，更別說拿海棠來和她相提並論了。
好朋友從小懂事乖巧，凡事隱忍，獨力承擔，從不讓父母操心。
她在回顧屬於自己的青春歲月，那些曾經交往過的男子中，也不乏條件不錯的好男人，只是為什麼在對方的熱烈追求之下，這份感情並沒有結成正果，最後反而是雲淡風輕了呢？
我們細細的抽絲剝繭，雙方的條件相當，又都到了適婚年齡，失之交臂的真正原因，其實在於好朋友的不來電。情意再濃，只怕也是白搭了。
怎麼會這樣呢？
「唉，真的就是這樣！」好朋友帶著幾分嘲弄，無奈的說。
原來，他們在同一個公司的不同部門上班，也算是近水樓臺的了。何況，那男子無論工作能力、人品、家境都很不錯，尤其是對她的呵護備至，其他的同事看在眼裡，也都認為：對方並沒有甚麼可以挑剔的。人人看好他們的交往，也以為必然可以成雙。
她也曾跟著其他的同事到他的住處去玩，法式的別墅建築，還有他親自下廚料理的西餐……那天，她有如受寵的公主。也曾約會，也曾花前月下，只是在那個保守的年代，靦腆的她一直沒有甚麼表示。有一次，他出國回來，送了她許多漂亮的書籤，張張書籤上都有一個新娘，穿著各國不同的禮服。意思再明顯不過了，她收下了，卻只淡淡的說了聲：「謝謝」。
明知道他種種的好，只是她無法以同樣的熱情回報。
她曉得，那不是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。
她聽從了自己內心的聲音。到底沒有應「觀眾」要求而嫁給他。
分手後，他離職，另外謀了新職，也聽說一年之後結婚了。他的確很好，傳言他還常做菜給家人吃，她一點也不覺得意外。
只是，她一直沒有結婚。
十多年以後，她在一場老同事娶媳婦的婚宴上，發覺老有人往她這個方向看，啊，原來是他！中年的他，身材寬厚了些，也另有一種魅力。他們打了招呼，但沒有多談。
其實也說不上後悔，只是對曾經有過的美麗回憶，她心存感激。
她幽幽的說：「如果當年真嫁給了他，也未必是快樂的吧。」
原來，對她來說，夢和愛都在遙遠的所在，像是在水的另一方，難以涉渡，也難怪終成波光夢影了。 97年11月14日軍中副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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