細雨燈花落 琹 涵
梅雨季節，常見細雨紛飛。
那日清晨，窗外是滿天的風雨，我在燈下讀書，就在那麼安靜的時刻，書香伴著雨聲，卻不知正是您辭世的當兒。
您以九十歲的高齡，告別了這個世界，應該沒有什麼憾恨才是；何況，還留給了世人那麼豐美的文化遺產！那些溫柔敦厚的篇章，圓潤自然的文字，曾經感動了無數的讀者，也帶領我們的心靈走向一個美麗無塵的世界，不只陪伴我們安然的長大，也在我們遭逢挫折困頓時，給了最大的撫慰和鼓勵。
很早就跟妳寫信，那時，妳仍旅居美國。
十七年前妳返台時，指定要見芬伶和我，於是，芬伶從台中，我從白河，專程北上和您會面。記得，我們是在一個咖啡館裡喝下午茶。那時候，我們都比今天年輕多了。您的談鋒很健，跟我們說了許多的話，人也開朗極了…..那真是一個很溫馨的下午，我們如同沐浴在春風之中。
之後，我們仍持續通信。那時候，我剛在漢藝色研出了新書《希望是一座山》，當年漢藝剛成立不久，一向以「出版最美麗的書」而享譽文化界。書的確製作精美，我送了您一本，果然您稱讚不已，後來也把自己翻譯的少年讀物交給漢藝來出，對他們編審的慎重，連一個字也不輕忽的工作態度，特別給了高度的肯定。
藉著魚雁的往返，作為一個讀者，我何其幸運能得到妳的關愛；作為一個文友，我又何其幸運能得到妳的鼓勵。
每當在國文課本中教到妳的文章時，我常要學生們細讀後，交一篇讀書報告來。我從中選了一篇最好的，寄去給您。您居然都回了信，我在課堂上朗讀，這給了班上同學多大的鼓舞啊，更是收信者莫大的光榮。在他們的眼中，您並不是遠在天邊的星辰，而是可親的長輩。您對晚輩的提攜和關懷，即使是這般的素昧平生，也從不吝惜付出溫暖，尤其令我感動。
千禧年家母往生，我哀痛逾恆，屬於我的世界因而崩頹。您知道後，一再寫信來要我節哀、要我切莫忘了手中的筆。您說：「妳還是要寫、要好好的寫，在天上的媽媽都會明白的！」只是我的傷痛太深，您的安慰卻不曾停歇，現在想起來，真不知該如何謝謝您。
在細雨飛揚裡，您的辭世，昭告了一個美好世代的成為歷史；然而，花落春仍在，您在書中所揭示的溫柔敦厚，寬闊善良，都將足以傳世而不朽。
的確，那是人類精神世界豐厚的資產，永遠都不會被遺忘。
95年6月27日 中華副刊
選自正中出版《微笑的心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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